【血族养成】Eyes-岛鲸

【First】

蓝湛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目及之处全是不详的血红。

他本应该跟着其余的血仆拼命逃走，但是当他看到血海之中那抹快要融入黑暗中的身影时不由自主地脚步一顿，紧接着就被身后的其余人扑倒在地。
扑倒他的人连滚带爬地爬起来，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就头也不回地逃入了深山。

黑衣男人把最后一个吸血鬼踩在脚下，任由往日里嚣张地怪物挣扎着求饶，他抿起的嘴角丝毫不为所动。直到桃木钉穿过心脏深深地插入土地，他偏过头审视空地上目睹了全程的孩子，蓝湛才终于看到了这个男人的容貌。
白皙的肤色在月光的映照下毫无血色，高挺的鼻梁、柔和的轮廓和姣好的唇形都昭示着主人相貌的出色，但猩红的眸色和嘴唇却让蓝湛不寒而栗。
——他也是个吸血鬼。

男人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他直起身子、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才转身往蓝湛这边走来。
最后他在这个浑身血污的孩子身前蹲下，蓝湛看到了他手心里被桃木腐蚀出来的伤口。本能地恐惧让他想发抖，但从小的教导让他克制住颤栗，抬眼与吸血鬼对视。
蓝湛以为他一定会死。
但是这个单枪匹马端了吸血鬼老巢的男人却蓦然笑了，一时间他周围的冷冽气场尽数破碎，好像寒冷夜晚的那点温暖全聚集在了那唇色越发浅淡的、勾起的嘴角上。
蓝湛没有想到，他的声音居然如此清朗。

“小崽子，”他看着蓝湛的眼睛，笑道，“你的眼睛可真好看。”

在城市的黑暗里，总是潜伏着不知名的危险。
千百年前，上帝的诅咒降临人间。无数死者从坟墓里爬出，它们四处啃食人肉、痛饮人血，人类为消灭这种怪物做了无数的斗争和牺牲，终于把它们赶去了世界的黑暗处，销声匿迹了几百年。
只是没有人料到，百年之后，比怪物更可怕的吸血鬼进化出世。
没有人知道吸血鬼长得什么样子，只知道他们都有摄人心魂的美貌和蛊惑人心的血红双眸，以及藏在背后的可怖獠牙。

蓝湛在遇到魏婴之前，也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这个叫“魏婴”的吸血鬼并不一样，在蓝湛一度认为他会吃掉自己的时候，他笑的很温柔，还把蓝湛扶了起来，帮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你刚才怎么不跑，这么不怕死？”他这么问着，手指摸上了他脖子上昨天才刚刚被咬出来的伤口。
手指离开的时候，伤口已经愈合如初。
他见蓝湛不说话，便自己接话道：“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最后无论他怎么问蓝湛都不肯开口，他十分为难地抓了抓头发，怪道：“总不会是吓傻了吧，这怎么办？”
蓝湛动了动，低声道：“我没有家了。”
“嗯？”
“家人都死光了。”
——就算没死光我也找不到他们了。

对面的吸血鬼沉默了一会，突然伸手，蓝湛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对方只是伸出了手。
“我叫魏婴。”他说，“你先跟我走，温狗没死绝，很快就会再来，剩下的事以后再说。手给我。”
人类跟吸血鬼在一起从来都只有一个下场。
但是蓝湛现在除了信任他别无他法。
稚嫩的内心里只有对吸血鬼的憎恨，直觉却告诉他这个叫“魏婴”的吸血鬼很不一样。
很快他就发现了到底哪里不一样。

“前面就是我的地盘了，看到没，那个屋顶——就是尖尖的那个。”他一手牵着蓝湛，一边兴致勃勃地给他指着看屋顶，“大城堡给你住，开不开心？激不激动？”
“……”
“等到了我给你找点吃的，你喜欢老虎肉还是兔子肉？我不会烤，你自己能行吧？”
“……”
他见蓝湛始终不作声，突然横跨一步挡在蓝湛前面，蹲下来看这个还不如他腿长的小孩，道：“小崽子，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态度能不能好一点？你叫什么？”
“……”蓝湛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蓝湛。”
魏婴一愣，道：“你是血猎家的人？”
蓝湛垂下头，不再应声。
吸血鬼轻轻地叹了口气，招呼也不打地一把抄起面前的小崽子揽在怀里，蓝湛还没来得及挣扎，面前就出现了他才刚听说的那个“大城堡”。
“你早说你是血猎家的，”吸血鬼说，“我就不用陪你走那么久了，麻烦的崽子。”
“……”蓝湛松开抓着他衣服的手，道，“我不是崽子。”
“哦，那你是什么？”
小孩子拧着眉头，执拗道：“我不是崽子。”
吸血鬼笑了，把他往上颠了颠，敷衍道：“行，不是就不是吧，哥哥给你找吃的去。”

魏婴说的没错，他是真的不会烤肉。
蓝湛看着面前被烤的发黑的肉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下口。
“你将就一下，”魏婴不好意思地给他把外面那层糊肉切掉，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烤肉了，手生，手生。”
蓝湛又看了看肉里的血丝，没说什么，只是把肉重新串起，自己重烤。
魏婴坐在他面前喝兽血，看蓝湛吃着香，忍不住道：“有没有多的？”
蓝湛看了他一眼，细嚼慢咽地把嘴里的食物咽下，道：“你吃肉？”
“……”魏婴咳了一声，“我以前吃肉。”
蓝湛有点奇怪，但是他这么小没机会学习到吸血鬼的常识，于是又问：“你不喝人血？”
魏婴乐了：“你难道希望我喝人血？”
蓝湛皱起眉，觉得吸血鬼不喝人血才比较奇怪。
“其实对吸血鬼来说，什么血都一样。”魏婴道，语气泛冷，“人血只不过更好喝而已。”
蓝湛停住动作，再抬头眼神已经变了。
“所以杀了那么多人。”
“你问我有什么用，谁知道那些傻逼是怎么想的。”魏婴盯着小孩的眼睛，慢慢地笑道，“我倒觉着，吸血鬼的血更好喝。”
“小孩，你是不是还想杀我？”